如何面对亲密关系中的情感侵犯

那一点点的“过分”几乎是难以察觉的，比如说同事间的一个小“要挟”——“如果你不跟我们去餐厅吃饭，那我们也不去了。”又或者是父母和子女间不太合时宜的小玩笑——“如果你不听我的，以后我的遗产就没你的份儿了。”每一个“过分”都掩藏在平常而不起眼的言行里，但其实却包含了压抑已久的沉重讯息。

重要节日里的家庭聚会是互相抛掷类似“炸弹”的最好时机，因此一年一度的新年聚会，对许多人来说常常是忧喜参半，充满了戏剧性或是惊心动魄。那些貌似无害的批评、责怪、让人讨厌的刻薄话在家庭成员间来往冲撞，而这，被法国心理学家克里斯朵夫·昂德里定义为人类特有的“精神上的互相撕咬”。

我们发现，在抚摸猫时，有时因为太用力，一些猫会忽然转过头来抓你，而对于人类来说，当彼此之间的情感关系变得“过头”，这种感情就有可能转变为无理取闹的愚蠢之举，甚至成为意欲操纵和控制的伎俩。

微妙的虐待

法国心理治疗医生阿莉埃特·德·帕纳菲厄用了几年时间对“平常的”心理暴力这一问题进行了专门研究。她主持了一些讨论小组，让每个组员都学习辨别这种心理暴力，更重要的是学会分享各自的经历，并且不加以评判或者反对。

在这个过程中，阿莉埃特·德·帕纳菲厄发现了一种几乎难以觉察到的情感不舒适的状况：“即使这种暴力非常微妙，并且被我们的文化所否认，但它的确存在于我们身边，并且因为熟悉，而使我们觉得习以为常。”

阿莉埃特·德·帕纳菲厄因此得以盘点出几种最常见的“平常的”侵犯，例如：“当着你的面对空气抱怨给你听，好像你只是一个摆设；或者席间两个客人开始互相算账；再比如家庭生活的主角经常由电视机来扮演，这也是一种暗中蔓延的微妙的精神虐待。”

专断地设立某些行为规范在阿莉埃特·德·帕纳菲厄看来也不是解决之道，因为没有人能够衡量出别人的情感不舒适的程度。在这个问题上，唯有当事人——不管是情感的受害人还是见证人——的主观感受，才是判断情感侵犯是否正在上演的基准。

“首先是训练自己去有意识地思考是不是正在干涉别人的私生活。”帕纳菲厄解释说，“是否侵犯了别人的‘防护层’，让一个人不管是身体、语言还是情感上感到没有受到尊重。”

拒绝情感侵犯需要自我醒悟

法国心理医生和精神分析专家吉拉德·提克谢埃指出，情感侵犯既存在于父母与孩子之间，也存在于情侣之间，而它造成的伤害是不容小觑的。

吉拉德·提克谢埃说：“越来越多的患者抱怨自己正在痛苦地忍受恋人‘情感吸血鬼’‘自恋狂’一样过分的行为。在情侣之间，偏执地对待对方的现象变得很常见。但问题是，这些患者，尽管意识到这种关系故障的存在，却都认为问题出在对方身上。”

“尽管我们也可以找到情感侵犯在工作场所发生的案例，但是这种侵犯却更多地出现于私生活领域，而且经常通过疾病、意外、争吵表现出来。”吉拉德·提克谢埃说，“来咨询的患者往往陷在欲求不满的爱的痛苦之中。心理创伤和缺乏爱，成为他个人人生经历的主色调。”

因此，吉拉德·提克谢埃认为，对“情感侵犯”进行定义十分必要。“因为患者的要求不再是进行长期的心理分析，他们只是想要变得更好，调整自己有问题的行为模式，不再让别人或者自己感到难受”。

情感侵犯的问题存在于许多家庭之中，这些“侵犯”就像是一种佐料，以某种方式给家庭关系标注了特殊的味道。在吉拉德·提克谢埃看来，现实生活中，许多人由于怀有对家人的感情，直到最后都在等待对方承认这种伤害，于是他们便陷入了这种“刽子手－受害人”的关系中。他们需要的是自我醒悟，也就是去探索“过分”“操纵”“心理暴力”的含义，这些都属于“情感侵犯”的范畴。

反复重温自己的情绪

如何应对家庭关系中由情感侵犯带来的一道道小刀口呢？阿莉埃特·德·帕纳菲厄说，“我们需要努力挣脱‘受害者－刽子手’这种关系。在这个过程中，任何批评指责、反抗攻击、评判都是无济于事的。正确的做法是，作为情感的受害者，需要确认和表达自己的感受；如果是见证人，则需要向受害者表达自己的关心，这些都可以使关系得到修复。”

也就是说，在家庭关系里，当你看到某个成员在情感上受到了欺侮，正确的做法是陪伴在他身边，并且学会询问“你还好吗？”如果被欺侮的是自己，那么反复重温这种自然而生的情绪，让它成为一种善意的警戒，这些都能够实现一种基本的范例式的改变。阿莉埃特·德·帕纳菲厄认为，这是一种新型的关系生态学，是可以由我们自己去创造的。她解释说：“正如长期以来人们都没有意识到糖的危害一样，家庭关系也并不是只有正面效应。因此，我们需要创建一种崭新的能让我们保持身心健康的关系。”

停止自我侵犯

吉拉德·提克谢埃发现，“侵犯”有3个不同的层面，首先，是我们日常生活中经常面对的平常的侵犯，例如：驾驶车在马路上随意并线超车的司机；其次是情感上侵犯，例如不请自来的朋友；最后，也是最为不易被觉察的，自我侵犯。习惯于自我侵犯的人永远让自己处于一种高度压力之下，他们下意识地自己折磨自己，跟自己生气，为自己营造了一种不舒服的心理境况，让自己痛苦。这是非常危险的。

如何停止自我侵犯呢？吉拉德·提克谢埃说，这就如同改掉一个坏习惯，需要找到最佳入手点，例如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赌气、不抱怨。这些都是由自我侵犯引起的让自己痛苦的不成熟的表现。要给自己耐心，尊重自己，慢慢调整和改造，不要不耐烦，同时需要明白将会面临不止一次的情绪漩涡——那些愤怒、羞辱感、痛苦都会时不时地卷土重来。在某些时候，来自朋友或者医生的帮助都是十分必要的。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夏瑾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17年02月09日 06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