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猫传》 历史幻想 可别当真（图）

花了6年砸下2亿在襄阳搭建一座等比例的唐长安城才开拍的陈凯歌新片《妖猫传》，目前已收获5亿多票房，虽然不及《前任3》《芳华》票房的一半，但是至少不像《无极》那样成为群嘲对象，片中重头戏极乐之宴的东方奇幻、瑰丽华彩甚至让很多观众对画面赞不绝口，只不过，即便有日本奇幻小说界扛把子梦枕貘的代表作《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打底，哪怕有李安电影《饮食男女》《卧虎藏龙》《色·戒》编剧王蕙玲助阵，《妖猫传》的剧情仍然是引来诸多质疑的短板，中国四大美人之一的杨玉环有胡人血统；白居易、阿倍仲麻吕都爱慕杨玉环；唐德宗是因咒怨而死；唐玄宗为杨贵妃哭瞎了眼睛；白居易与空海联手探究杨贵妃之死隐情……电影里的这些故事情节靠谱吗？原著故事是怎样的？真实历史又是怎样的？

小说情节比电影还奇幻

《妖猫传》改编自日本奇幻小说超级霸主梦枕貘的4卷本小说《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貘”是传说中一种吃掉噩梦的奇兽，因为一直想写出像梦一样的故事，今年67岁的米山峰夫在高中时给自己取了梦枕貘的笔名。对于他的作品，中国观众不算太陌生，早在2001年，梦枕貘的《阴阳师》系列小说就已被改编成电影，此前掀起热潮的《阴阳师》手游即源于他的小说。热爱《西游记》和《搜神记》的梦枕貘擅长从中国历史中采撷素材创作小说，不仅来过中国十多次，还曾循着玄奘大师的足迹一路向西，沿途探寻古迹，收集写作素材，《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是他耗时17年用了2600张稿纸创作的历史幻想小说。

这部让梦枕貘在后记中连连自夸为杰作的小说脑洞很大：当初会幻术的胡人黄鹤为求赦免而给唐玄宗表演飞刀刺梨，结果误杀妻子而心生怨念。他以幻术诱惑酷似亡妻的杨玄琰之妻生下他的女儿玉环、儿子白龙，因从小将白龙抱走，没人知道玉环和白龙是姐弟。白龙和黄鹤养子丹龙都爱慕他们默默扶持的玉环，但黄鹤为了混淆大唐血脉将女儿先后送给寿王和唐玄宗，没想到玉环不能生育，黄鹤又将目标改为颠覆大唐各种策划引发安史之乱。在马嵬驿，获悉黄鹤阴谋的高力士松动了让玉环假死的银针，等再开棺时，玉环容颜已老人疯了，但唐玄宗还是把玉环安置在隐秘行宫。阴谋被揭露后，黄鹤跑路，白龙、丹龙偷偷带走玉环，为了成全白龙，丹龙离开，白龙虽得到玉环的人，但玉环的心里只有丹龙，白龙为了逼丹龙出来决斗折腾出妖猫事件和棉花地兵俑事件。想求得大唐无上密法的空海、为《长恨歌》寻找灵感的白居易联手发现真相，被黄鹤刺中胸口的白龙得知自己与玉环是姐弟后自尽，早已清醒但一直装疯的玉环杀了黄鹤，准备自杀时被丹龙表白，与丹龙幸福生活一年后故去……小说融入中国历史和日本传说，层层铺垫，有人看到大唐外衣之下日本式复仇的狗血情感内核，有人看到悲剧皆因黄鹤、白龙父子的执念而起……评价褒贬悬殊的原著先天逻辑就不强，电影改编去掉了连高力士都倾慕杨贵妃、黄鹤把女儿先后送给皇帝父子二人、弟弟爱慕并占有姐姐、父杀子、女杀父等不符合中国文化的情节，虽然电影少了狗血情节，但把原著的宗教视角改成幻术视角，弱化了角色的行事逻辑，格局也随之变小。

《妖猫传》之于历史就像《西游记》之于唐三藏

《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以虚实相间见长，那么电影里设计杨玉环有胡人血统、唐德宗是因咒怨而死、唐明皇被妖猫抓瞎眼睛谎称是为杨贵妃哭瞎了眼睛、白居易是六品起居郎记录皇帝起居、阿倍仲麻吕为了心上人杨玉环放弃回日本后来作为贵妃假死阴谋知情者被唐明皇灭口、安禄山是觊觎杨贵妃而起兵、杨贵妃并非缢亡而是棺内憋死……这些情节确有其事吗？

对此，曾连任两届中国唐史学会会长的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张国刚告诉记者：“这些都不是真实历史，全是电影的艺术创作。杨贵妃懂点胡语、会胡旋舞，但不能说她有胡人血统。唐德宗不是因咒怨而死，自然也不会请空海进宫来驱邪。阿倍仲麻吕年老思乡坚持要回日本，只是因为船遇难没办法又回到长安，怎么可能像电影里演的为了杨贵妃不回日本？唐玄宗死了他还没死呢，他是在唐代宗就是唐玄宗的孙子在位时死的，怎么可能是被玄宗灭口的？还有唐玄宗是很器重他的，官做到从三品。唐玄宗也没有为杨贵妃哭瞎眼睛，自然不存在被妖猫抓瞎眼睛。安禄山叛乱也不是因为杨贵妃……”

关于杨贵妃并未死在马嵬驿的一些传说，张教授表示：“大约是白居易的《长恨歌》、陈鸿的《长恨歌传》这些文学作品容易引起一些联想吧。杨贵妃死在马嵬驿，缢杀后由佛堂运至驿站，陈尸于庭院，陈玄礼等将士进来验看过。这些都是有明确记载的。”张教授介绍说，历史上白居易做过官，但没做过六品起居郎，自然不可能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记录皇帝起居，也不可能随时拉着空海跑进皇宫去查阅宫中档案，“尤其是白居易在电影里直呼李隆基的名字，这是不可能的，虽然是几十年前的皇帝，也要避讳，可以称谥号明皇或者明皇帝，绝对不能直呼皇帝的名字。”

对于电影里白居易和空海联手“破案”，张教授坦言他们不可能有空去“破案”，“空海是来中国学密宗的，待了两年，804年-806年，拜在青龙寺惠果大师门下学习，住在西明寺半年，当时白居易在长安做官，两个人都是三十来岁，西明寺的牡丹很有名，白居易和元稹都写过诗，所以虽然没有他们直接交往的记载，但他们倒是有认识的可能。”梦枕貘写《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白居易的《长恨歌》，“在唐朝的时候，白居易在日本就很有名了，日本平安时代《长恨歌》就传过去了。”不过，按照历史，空海不可能像电影里那样在中国看到白居易的《长恨歌》，“因为806年3月空海就离开长安踏上归途，10月到日本。而白居易是806年12月与陈鸿、王质夫同游仙游寺并谈论李杨爱情，回来陈鸿写了《长恨歌传》，白居易写了《长恨歌》。”

至于片中的重头戏极乐之宴，张教授坦言，安史之乱前，唐玄宗确实曾为杨贵妃庆生，不过贵妃在半空中荡秋千的画面不可能出现，因为那个秋千根本没有地方挂，花萼相辉楼也不可能像电影里那样高耸入云还光芒万丈，那时候没有现代灯光的照明效果，“从六朝志怪发展到唐代传奇，有很多超能力的故事，比如像聂隐娘、虬髯客与红佛女这些飞来飞去神奇的故事，所以《妖猫传》的叙事风格可以说有唐代传奇的影子，神人交互。”张教授直言，《妖猫传》并非历史作品，有各种想象也属正常，“《妖猫传》本来也不是历史正剧，不能按照历史正剧的标准来要求它，当然观众也不要把它当成历史来看。就像不能把《西游记》当成历史来看一样，尽管历史上有唐三藏这个人也有西行取经这件事，但是跟《西游记》的故事几乎没有一点关系。历史上也有杨贵妃、白居易、空海这些人，但是《妖猫传》跟历史也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千百年来，民间对李杨的爱情传颂不断，但是陈凯歌反转了李杨的爱情，《妖猫传》就是一个借历史人物来演绎陈凯歌观点的虚幻故事。”

新报记者 宇浩

(原标题：《妖猫传》 历史幻想 可别当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