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例基因编辑婴儿之父的身份迷雾

作者 | 江晓川 李伟

来源 | 棱镜（公号ID：lengjing_qqfinance）

“首例基因编辑婴儿在中国诞生。”11月26日，一则人民网电文让国人沸腾，但同时，这一操作也引发了铺天盖地的伦理争议。

这一事件的主角年轻的基因学副教授贺建奎，他供职于南方科技大学（以下简称“南科大”）；从斯坦福大学学成归国时，贺建奎仅有28岁。目前，以基因测序技术、免疫基因组学为主要研究方向。

多年过去，如今34岁的贺建奎，身份已不仅仅是南科大副教授这样简单，围绕他和他的基因研究，已有多家公司缠绕其中。而南科大也在一份最新的声明中表示，贺建奎于“已于2018年2月1日停薪留职，离职期为2018年2月～2021年1月”。

学者身份之外

南方科技大学的网站显示，贺建奎供职该校生物系，“拥有多学科交叉的背景，并在基因测序仪研究， CRISPR基因编辑，生物信息学等多个领域取得研究突破”。

然而，学者并非贺建奎的唯一身份，他同时担任基因测序公司“瀚海基因”和肿瘤早期筛查公司“因合生物”的董事长。 商业安全工具天眼查显示，贺建奎共担任六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南科大的网站说，“贺建奎博士注重产业转化”。

不过，在贺建奎的基因编辑婴儿新闻在11月26日被媒体发布之后，南科大随即表示，贺建奎已于今年2月1日停薪留职，全力创业。

贺建奎担任法人代表的6家企业，来源：天眼查

在南科大，教员兼职创业并不新鲜。南科大副校长汤涛在一次公开采访中表示，南科大为解决科研成果的转换问题，创新了产学研机制，“明确教职工可以获得以职务发明成果及技术作价入股企业进行转化收益的70%”。

成立于2012年的瀚海基因是贺建奎掌舵公司中最为著名，同是也是创立最早的一家。这家公司注册资本约370万元，贺建奎持有约四分之一的股份。

瀚海基因的主要产品是第三代单分子测序仪，贺建奎此前告诉腾讯《棱镜》，在大量资本及科技家的努力下，中国第三代基因测序仪技术基本与欧美技术处同一起跑线，改变了此前第二代技术大幅落后的状况。

这位创业者当时说，中国第二代基因测序仪技术尚处在开展“进口替代”的阶段；而全世界范围内，第三代基因测序仪技术还处在产业化早期，发达国家并无太多优势。

科技部在一份工作动态中表示：“贺建奎教授团队研发成功第三代基因测序仪GenoCare，是当今世界上准确率最高（准确率达99.9985%）的第三代测序仪，并且率先在全世界取得政府医疗器械证备案、初步实现产业化并已应用于临床检测。”

两年多前，有众多资本涌入到基因测序应用领域，“出现了泡沫”，但在更为上游的基因测序仪领域，贺建奎说，资本投入并不多。“最近，资本也注意到测序仪有更高的门槛、战略意义和投资价值”。

瀚海基因还表示，2006年诺贝尔生物与医学奖得主、美国麻省大学医学院教授梅洛（Craig Mello）是其瀚海基因科学顾问委员会成员。

艰难融资之后

此前，贺建奎所掌舵的瀚海基因在2018年4月宣布获得2.18亿元A轮融资，由同晟资本领投，希夷资产等五家机构参与跟投。2017年底，腾业创投、正威集团、中科普瑞等投资了瀚海基因的Pre-A轮。

贺建奎在2018年5月告诉腾讯《棱镜》，融资将用于该公司效率更高、精度更高的第三代基因测序仪生产线的建设。“我非常感激资本，让我做测序仪成为可能”。

一份融资新闻稿中，瀚海基因称：“希望通过测序仪核心技术的突破，未来将基因测序的成本从1000美元降低至100美元。”

事实上，贺建奎的创业之路起初并不顺利，“拿第一笔100万融资前，我找了20多家风投”，但都被拒绝。风险投资家的理由是，“从来不投兼职创业”——那时，贺建奎不仅是瀚海基因的董事长，同时也是南方科技大学的副教授。

但幸运的是，贺建奎的忘年交——一位70多岁的老人，为了支持年轻人的科学理想，向贺建奎的项目投资了首个100万。贺建奎告诉腾讯《棱镜》，“早期非常难拿钱，只有做起来之后，投资机构才蜂拥而至”。

贺建奎告诉腾讯《棱镜》，同时拥有创业者和科学家双重身份是一种挑战，但斯坦福大学的学者型创业者已为世人做出了榜样。贺建奎说，两者身份兼而有之者需要做好时间精力的分配以及冲突利益的回避协调。

在美国莱斯大学获得生物物理学博士学位后，贺建奎于2011年～2012年在斯坦福大学进行博士后研究——显然，斯坦福的模式激励了他。

也正是在年初的融资之后，南科大专门允许贺建奎停薪留职、全力发展自己的事业。“南科大与其他高校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它鼓励教授创业，主动突破机制，让我们有足够的精力去创业。”贺建奎说。

但11月26日，就基因编辑婴儿诞生一事，南科大公开表示了不满。

南科大在最新的声明中表示，这一研究“为贺建奎副教授在校外开展，未向学校和所在生物系报告，学校和生物系对此不知情”，并且该校生物系学术委员会“认为其严重违背了学术伦理和学术规范”。

事实上，对于基因编辑技术，贺建奎的态度明确，“支持基因编辑用于预防和治疗疾病”，但他同时表示，“用于运动增强、提高智商等是无益于社会的”，换句话说，“用于把后代变高变帅是不合伦理的”。

“不知情”的合作方？

南科大之外，一家医院也在26日因为首例基因编辑婴儿的新闻被推到舆论风口。申请人署名为贺建奎的伦理审查申请书显示，这一基因编辑实验是在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进行的。

不过，对于此事，深圳和美也对外表示其不知情。

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是港交所上市公司和美医疗（1509.HK）旗下医院之一。11月26日，有知情人士对腾讯《棱镜》透露，《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医学伦理委员会审查申请书》是2017年签署的，那之后该医院负责人已经更迭，现在和美内部正对此事进行沟通了解。

和美医疗于2015年在香港挂牌上市，目前在北京、深圳等城市拥有20多家高端私立妇儿专科医院。和美医疗旗下医院均为自营，营运收入占其总收入的94%以上。2016年11月，泰康保险集团股份有限公司通过收购现有股东股权的方式，持有和美医疗26.44%股份。

商业安全工具天眼查显示，开展实验的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创始人为林玉明，由贵阳和美妇产医院有限公司控股92%，并实际由和美医疗集团有限公司控制。资料显示，林玉明为和美医疗控股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是莆田系第二代，相关联企业有23家。

而据腾讯《棱镜》查阅资料发现，和美医疗与贺建奎的合作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展。2015年，和美医疗在香港宣布，与Phayathai Hospital Group（“PHG”）、深圳市瀚海基因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及健康卫视有限公司（香港）订立策略合作框架协议。而瀚海基因正是贺建奎所持有的公司。